中年的吉光片羽

3月16日


DearX:
我們怎麼能不珍惜半年一次的落日, 還有黎明。在這極北 酷寒的凍原,
我們有漫似永恆的長夜 。含水的呼氣和聲聲的呼喊一齊結凍。我們有半載的烈日凌空,
千萬道的白光在一片雪白中不斷流竄, 暴露的皮膚 曬紅 起皺 宛如火燒般疼痛。
當南國來的旅人 談起早春和秋季(不就是我們熟知的那幾位). 談起漫山遍野
火燒似的楓紅,或水漾的新綠. 我看見你眼裡閃現的光.是如墨夜色裡 寧靜閃現的北辰.
酒後酡紅,是極光不定的漲落. 你的微笑是漂泊的冰山 深邃 幽藍 銳利而諸多暗喻
無處不至 卻不曾暫歇
我們向來喜歡聽他們說話 圍著爐火. 你是響往南國 總說著要到那個即使不升炕火
也能甘之如飴的寶地. 這裡除了風積的冰層 什麼都沒有,你說. 你想要四季的運行和
每日輪轉的黎明黃昏. 而我想要什麼 我從不知曉 你也無意聆聽.
自從我們離開 而又分別後 我就不曾遠行了 不幸的 把故鄉的永晝長夜也帶
到寄居之地.這裡不臨海 不下雪 不寒冷. 也就是說,不起風 沒有剔透的冰晶 濕熱而滯悶
我像被埋在還帶血的熊皮堆裡掙扎著無法出聲. 沒有火堆 沒有旅人 當然更沒有爐畔的長談了.
許久沒有眺望海冰, 星空灰僕僕的一片 遑論是有極光。
我知道我們對走上歧路會有不同的說法,而我也無從分辯。 而我的自憐自艾反思自省
絕對多於你能加諸的,而我也不確定你真的在乎。我能想像你在水林裡漫步,
在不起火的廳堂裡跳舞, 和伴侶一起工作 下廚。 而我只能無止盡的 無法抑制的
熱烈的思念著你和北邊的一切。
我閱讀 沉浸在虛無的想像和宏觀巧思裡 但我不吸收不聽不看不感覺 不說話不移動
我變成冰 只在高熱裡漸漸溶化失去身形。或是，較為南方化的比喻， 我變成石頭，
任由風沙刻蝕 漸漸傾毀。
這是黑夜，而我不可抑止的渴求著你同時等待黎明。